電影

《在車上》將真實的自我全盤托出

作品資料

導演|濱口龍介
編劇|濱口龍介、大江崇允
原著|村上春樹《沒有女人的男人們》
主演|西島秀俊、三浦透子
類型|劇情
年份|2021
產地|日本
片長|179分鐘

預告片

榮譽

第74屆坎城影展最佳劇本獎獲獎、金棕櫚獎提名
第79屆金球獎最佳外語片
第9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國際電影獲獎。最佳影片、最佳導演、最佳改編劇本提名

劇情簡介

家福悠介是著名的舞台劇演員,他的妻子家福音是電影編劇,某日他目睹到妻子外遇,事後卻沒有過問,不久後妻子因腦出血死亡。

兩年後,家福悠介收到《凡尼亞舅舅》的執導邀請,在執導過程中遇到的人與事,讓他逐漸學會應對生命中的得失。

劇情心得

「車」的意義

《在車上》電影本質是寧靜純潔的日系風格,將故事優雅且不疾不徐地娓娓道來,節奏緩慢到大概看了40分鐘後,才開始跑片頭演員名單,這樣的敘事速度,似乎向觀眾預告著這是一部需要耐心的電影。

就如同片名「在車上」,家福先生對人生的許多感悟都是在車上產生的,甚至可以說這台紅色SAAB 900是片中的重要配角。

家福先生的意念裡從來不讓自己之外的人駕駛這台車,除了在行為上默許妻子駕駛,在禮貌上拒絕不了電影節工作人員已經安排好的司機,不然都是由他本人駕駛。

這台車就像家福先生意識中的「家」,彷彿只要由他掌握方向盤,即便十多年過去,車上的零件仍然安好,我的意思是,最起碼外觀看起來都是安好的。

我覺得家福先生經營感情的態度大抵如同他對待車,他只掌控自己所能掌控的,他沒有真正理解妻子的喪子之痛,又或者看到妻子與其他男人做愛時,選擇視而不見卻不溝通以維持表面的祥和。

待到妻子過世後,家福才漸漸正視妻子外遇的事,他在車上聽著音生前錄製的《凡尼亞舅舅》,與妻子的聲音對戲,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溝通、在責備,實際上更像是在告解、在自責。

高槻:「無論自認再怎麼了解一個人、再怎麼深愛一個人,都不可能完全窺探對方的內心世界,但如果窺探的是自己的內心,只要夠努力,就能完整地看清楚。到頭來我們必須做的,就是得設法和自己的心好好地和解妥協,想看清別人,就只能深刻且直接地凝視自己。」

每一句與錄音帶的對話,都是家福凝視自己的時刻。

八目鰻的故事

音總是在性愛過程中講起故事,但隔日她就會忘記,此時家福先生會將故事原封不動說給她聽,而音所說的故事都與她自身的性愛過程密切相關。

她說起女高中生潛入山賀家的故事,女高中生想了解山賀,但不讓山賀了解自己,她曾經將衛生棉條和內衣作為「印記」留在那裡,也偷竊了諸如山賀筆筒裡的鉛筆這類消失也不會被察覺的東西,就像互換「印記」一樣,她與山賀融合著。

有天,女高中生想起自己上輩子是高貴的八目鰻,她不像其他八目鰻寄生在上頭的魚,而是憑藉如吸盤般的唇吻住石頭,她開始自慰起來,直到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,她才停止自慰。

音向家福說的版本在這裡完結。音說這段故事時,文字與性愛中的肢體動作相互搭配著,八目鰻的唇就像她的陰道,而水底就如他們性愛時的靜謐房間。

兩年後,高槻向家福說了故事的後續發展:上樓者是偷闖入山賀家的人,而這天女高中生所留下的印記便是闖入者的屍體,隔日她發覺山賀家只多一台監視器,明明已經發生了如此可怕的事,卻什麼也沒變。

我總覺得這意味著音知曉家福有親眼看到她與高槻出軌,她可能在等待著家福詢問她,但事後家福仍一如既往,只是內心產生疙瘩,就像在心裡建了一台監視器。

家福無法接受音就是那高貴的八目鰻,無法接受在音的價值觀裡,她對家福的深愛與她對慾望的索求並不矛盾,在他們的婚姻關係中,似乎只有音了解自己深愛和純慾的界線,也似乎只有家福一個人在守護感情衝突與和平的界線。

凡尼亞舅舅

家福作為導演,參與了《凡尼亞舅舅》的選角、讀本、正式排演,他目睹總是控制不了自己情感的高槻與珍妮絲相互產生情愫,也看見珍妮絲和允兒在排演時上演觸動人心的女兒繼母大和解。

有些演員會將扮演的角色與現實糾纏在一塊,這時只有演員自己知道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情、產生了何種超脫台詞的感情,就像家福在車上與錄音帶的對話,也唯有他能感應到自己內心的糾結、和解、妥協。

此外,作為劇中劇的《凡尼亞舅舅》其劇情與家福夫婦的關係亦有所相襯。

包含造成家福演不下凡尼亞一角的台詞「那女人的忠實是徹頭徹尾的虛假」,彷若在形容妻子外遇而自己毫無所知的「所謂真實無論是什麼都不至於太可怕,最可怕的是,不知道自己原來不知情」,或是更狠心的一句「女人要成為男人的摯友,是有順序的,先從朋友開始,接著成為愛人,最後才會成為摯友」,而他們的情感程度好像還不到摯友層級。

全片感想

在工作人員列跑完的那刻,我回想起《在車上》的內容,腦海中飄過的都是一些細碎的東西,紅色的老車、手語、如田畝平靜的內海、契訶夫的《凡尼亞舅舅》、銀白雪地,諸如此類。

再更進一步,我便意識到生活就是由細碎小物所組成的,有些專屬自己的小物帶著擁有者理解和窺探內心,有些只能回憶之人的遺物帶著活著的人對話和成長。

最後,我發覺自己帶走了電影的一部分,我的一部分也被電影帶走,而那便是電影與我心靈交融的印記。